短篇小說 -《忘夢茶涼》八、他去河;她入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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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搭配這首歌一起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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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還沒亮透,城裡的喜燈只剩幾幾盞。
渡口那邊先醒了,木梯上都是夜裡沒走成的人影。
蔡維提著小包從巷口出來。
司河署的副渡口沒有牌坊,只有一道低矮的木閘。當值老吏把簿子攤開,見他來,抬了抬下巴:「辰初前一刻。」
他把腰牌放上去,又收回袖裡——這東西待會兒就用不到。
老吏蘸墨點名:「蔡維,凡魂一名。所請——入夢河,輪迴;銷名,不留痕。」
他應了一聲:「在。」
老吏把小小一枚渡簽推過來:「過了這道就收走。」
水面像做了一個深呼吸,先沉,再鼓。遠處的開閘木樁被拔動,聲音低得像悶雷。
老吏朝前一指:「此刻。」
蔡維沒有回頭。
他把渡簽遞回去,袖口一收,踏向水邊。
水到鞋面時,他停了半息,朝水面很輕地說了:
「我走了,如你所願,不會再相見。」
老吏聽見了,沒作聲,只把小匣蓋好。
他往前再走,水到膝、到腰,像一隻手托著人往前。
他把袖口推上去,臂上那截淡淡的暗線印又顯了一瞬,很快被水沒過。
水到胸口時,河吏在遠處吹了一聲短哨,像提醒,也像告別。
他抬眼看了一眼對岸的霧——霧裡什麼也沒有,只有水聲。
再向前一步,水到肩;他把呼吸壓穩,踏進去。
水面微微一沉,又在下一息平回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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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夢殿內室,燈一盞盞亮。
侍女替夢瑤心上頭,梳鬢、繞絲、簪步搖。她垂眼任人動作,偶爾抬手壓一下簪,半寸,不多不少。
典儀司核對:「辰正行鼓,夢君先試一遍步距。」
她起身,試走三步,裙擺落地的聲音很輕。
內侍奉上合卺盞讓她掌重,她捧在掌心衡量一下,交回:「可。」
外頭試鼓三聲,收得齊。
她忽然覺得胸口一堵,像被冷氣塞住,抬頭看向簾外:「鼓是不是停了一拍?」
典儀司回:「風口換位,小停一拍。」
她點頭:「照舊。」
把那口悶意壓下去,沒有再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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副渡口只剩水聲。
老吏把簿合上,往肩上一背:「收簿。辰初順。」
河霧被風推高了些,遠遠的喜燈這時才全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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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殿更衣。
侍女替她換上禮服,衣帶束得貼。她抬手,讓人把風障挪近半寸。
典儀司在外通報:「辰初已過,辰正將至。」
她應了一聲,移步坐定,紅紗未垂,掌心細紋一條條。
她心裡安靜,卻不知為何像缺了半口氣。
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?
搖了搖頭,她低聲道:「開始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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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日,辰初已過。
